[作者简介］周世俭，中国国际贸易学会常务理事 中国改革开放论坛理事
新中国成立后，受到西方国家的全面封锁与禁运，60年代中苏关系破裂，我与苏东贸易急剧下降。再加上1958年的“大跃进” 和长达十年的文革浩劫，我国的国民经济与对外贸易出现停滞与下降。1956年中国外贸在世界名列14,到了1976年下降到第34位!改革开放伊始1979年中国外贸位列世界第32位。改革开放为对外经济贸易铺就了巨大的发展平台,80年代我国外贸实现了第一次飞跃。到1990年我国外贸达到1154亿美元,虽跃升第16位,但却仍然屈居台湾省之后(台湾省当年外贸总额为1219亿美元),使大陆外贸工作者感到屈辱与压力。直到1991年祖国大陆的外贸总额才超过台湾省。90年代我国外贸实现了第二次飞跃。1997年,中国外贸总额首次突破了千亿美元,达到3252亿美元,在世界贸易中的排位升至第10。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外贸实现了跨越式高速增长,2000年突破千亿美元达到4743亿美元,位居第7位。此后每年上一个台阶,到2∞3年达到8512亿美元,在世界贸易的排位中升至第4。这么大的规模,这么快的速度,在世界各国外贸史上是罕见的,堪称'刘翔式的跨越'。迅速发展的对外贸易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日益增强,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外贸经历了从互通有无到充分发挥比较优势,积极参与世界经济中广可泛的国际分工与合作,因而有力地促进了国民经济的快速增长。对外贸易出口2003年的31.1%;增加了国家的税收,2003年外贸进出口关税收入占全国总税收的13.6%;扩大了就业,2003年的外贸出口解决了6500万人的就业,每出口创汇1亿美元就能增加1.5万人的就业机会;增加了国家的外汇储备,到今年9月底,国家外汇储备达5145亿美元,有效地防范了金融风险,维护了国家的经济、金融安全。例如,进口100美元的原料,经过加工增值15美元,再出口,海关统计为出口115美元,一进一出总共215美元,我国才得其中15美元,华而不实。
在迅速发展的大好形势下,我们对当前的外贸形势要有清醒的认识。
首先,在高速发展的外贸总额中包含有相当数量的'水份'。我国的外贸进出口额中含有相当比重的加工贸易。众所周知,加工贸易是大进大出,两头在外,对国民经济的拉动链短,国家实得外汇收入一般在15%左右。例如南方沿海省份的加工贸易既不需要宝钢的钢材,也不需要山西的煤炭,主要吸收了大批的川妹子、湘妹子,而且高新科技含量较低,依靠加工贸易来实现国家的现代化是远远不够的。当然,在改革开放的进程中,加工贸易功不可没,它为国家增加了就业机会,增加了税收,引进了发达国家的管理经验。相对来讲, 一般贸易对国民经济的贡献大于加工贸自易,长三角的出口后劲日益显示出来。90年代以来,珠三角的加工贸易也在努力寻求产业调整,大力吸引和增加高新技术含量。-
2004年,我国出口总额5934亿美元,其中加工贸易3280亿美元,占55.27%;进口总额5614亿美元,其中自加工贸易2217亿美元,占39.49%;进出口总额11547亿美元,其中加工贸易自5497亿美元,占47.65%。加工贸易一般在国内增值15%左右。由此算来,2004年实际外贸总额为6874亿美元左右排在英国(03年6922亿美元)之后,位居世界第6位,成绩依然巨大,形势一样大好。
其次,我国对外贸易是拥有发达国家的贸易额,而实际上依然是发展中国家的商品结构,高新科技含量比较低。
从解放后一直到70年代末,我国出口商品中一直以农副产品和矿产品等初级产品为主。1980年工业制成品占到49.7%,1990年上升到74.4%,2000年占89.8%,2003年上升到92%,2004年上升到93.2%,初级品仅为6.8%(矿产品2.9%)。但高新技术在工业制成品中所占的比重偏低,1995年出口工业制成品中高新技术含量仅占6.8%,1998年占11%,2000年占14.9%，2003年上升到25.2%,2004年我国高新技术出口额为1655亿美元,占总出口5934亿美元的27.9%。据WTO统计2000年世界前十大出口成员高新科技含量平均为40%,而我国当年仅占14.9%。从这个角度来看我国还只是贸易大国,离贸易强国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不仅如此,目前我国出口的高新科技产品中,有相当一部分产品的核心技术为三资企业所拥有,大部分核心技术,关键的零部件是舶来品,而不是我们自已发明创造的,例如笔记本电脑、电话、手机、数码相机、小轿车等。从这个角度来看,目前我国还算不上'世界工厂',只能是'世界加工厂'。世界工厂是日本和西方国家免费送给我们的一顶高帽。最近香港报纸评论此事,说'这顶帽子开始戴着很舒服,时间长了则会头痛'。
还有需要指出的是,我国大量的出口品是贴牌加工,即我们的工厂按照外商的要求生产出来的产品,钉上人家的牌子到西方去销售。我国现在是产品出口大国,却是世界名牌小国。2004年我国纺织品和服装出口突破了900亿美元,但自已的名牌却廖廖无几。2003年我国出口50.25亿双鞋,收汇124.90亿美元,平均单价为2.49美元/双(折合人民币20.59元)。2001-2003年我国对美国出口鞋平均单价5.48美元/双,而同期意大利对美国出口鞋的平均单价为22.6美元,是我国鞋价的4倍多。我国出口鞋的数量在世界上排在首位,但缺少世界级的名牌。其实大多数美国名牌耐克运动鞋却是在中国生产的!我国的制鞋业要下大力气创建名牌,要拿奥运夺金牌的力气来创建中国的耐克!
必须强调指出的是,目前我国出口产品有不少是以牺牲我国的环境为代价的,例如一些化工、轻工产品,焦炭中的土焦、改良焦、还有砍伐树木制作的一次性筷子等等。用这样的产品来换取外汇对国家和人民来讲是得不偿失的!国家用来治理环境的技入远远大于这些企业的外汇收入。
还有一个问题应当予以高度关注,就是我国外贸出口市场过于集中。据我国海关统计从1993年至2002年我国对美国、欧盟、日本和香港(香港从祖国内地进口的产品大部分都转口到美国、日本和欧洲)的出口额一直占总出口额的72.5%。
2003年有所进步,对美、欧、日、香港出口为3003亿美元占总出口额4384亿美元的68.5%,2004年我国对上述地区的出口额为4065亿美元,占总出口额5934亿美元的68.5%。以鞋类为例,2003年我国对美国出口鞋创汇金额53.33亿美元,占我国鞋类总出口额124.90亿美元的42.7%,对欧盟出口额16.44亿美元,占13.2%,对日本出口额10.96亿美元,占8.8%,对美、欧、日三个地区鞋类出口额80.73亿美元,占鞋类总出口额的64.6%。市场过于集中,数量巨大,极易引发贸易摩擦。美、欧、日三个地区人口为7亿多人口,扣除我国13亿人口,世界上其它地区还有40多亿人需要穿鞋。所以中国鞋类出口企业,除了继续巩固和发展对美、欧、日的出口外,还应大力落实出的外汇。
进入新世纪以来,由于我国国民经济持续高速增长,大大拉动了外贸进口的增长。2004年总进口额5614亿美元。比2000年进口额2215亿美元增长了149.4%,高于同期外贸出口额增长的138%。这个数字高于美国,1992年进口额5365亿美元,既便扣掉加工贸易的|水份,也能达到3700亿美元,高于美国1985年进口额3381亿美元的水平,位居世界第6。也就是说,中国现在已成为世界现实的大市场,已非过去意义上的潜在大市场。这有利于树立我国市场大国的国际形象。市场容量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内容,也是对外谈判能力的重要依托。
我国已成为世界发展最快的新兴大国市场。1990年至2004年15年间,我国进口了约2.8万亿美元的商品,年均进口增速达16%。目前我国进口量占亚洲进口总量的1/5,占世界进口总量的7%左右。按照今年的速度,每两年多就要进口1万亿美元的货物,今后这一数值仍将继续升高。这一巨大的国际市场是任何国家都不能忽视的,也为我国对外谈判特别是开展经济外交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和强力的后盾。以中、美两国经济关系而论,按美国海关统计,2000年美国对华出口额为162亿美元,2003年为284亿美元,增长了75%。而在此期间美国对其前12大贸易伙伴的出口除对中国迅速增长外均为下降:对加拿大-5%、墨西哥-12.8%、日本-20%、德国-1.4%、英国-18.5%、韩国-13.6%、台湾-28.3%、法国-15.7%、新加坡-6.8%、荷兰-5.8%和巴西-27%。这一态势对中美经贸关系乃至中美关系是有积极的影响的。
在外贸工作中,出口是成绩,进口也是成绩,关键要看进出口商品的结构。如果进口香水、口红、高档护肤品、金银首饰等,高档消费品,即使有顺差也不是件好事。如果进口的是先进的科技设备和必要的生产资料,如原油、铁矿石、铜、铝等,则有利于现代化生产,有利于调整产业结构,促使出口商品升级换代,增强外贸出口后劲,有利于增强综合国力。这属于发展中国家的'后发效应',由此而产生的外贸逆差也是合理的。如80年代国家动用300多亿美元引进日本和德国的技术与设备兴建宝山钢铁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目前不少国有大中型企业急需进行技术改造。国家拥有足够的外汇储备额度是3个月的进口额。我国2004年的进口总额为5614亿美元,3个月的进口额为1400亿美元,国家偿还外债每年还本付息一般在200-300亿美元,再加上其它急用500亿美元左右,3项加在一起近2200亿美元,充其量2500亿美元也
就足够了。其实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中国之所以幸免,关键在于人民币不可自由兑换这一道'防火墙'!外汇储备并非多多益善,要让手中的外汇发挥更大的作用,要让'母鸡下蛋'。超过最优规模的外汇储备和贸易顺差都会给宏观经济稳定和经济增长带来负面影响。超常的外汇储备和贸易顺差会引发不必要的贸易摩擦,增加外界对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可谓'树大招风'!
多年以来,我国的外贸顺差来自西方,逆差主要来自东方。以2003年为例,顺差构成如下:北美洲598.8亿美元,欧洲185.3亿美元,非洲18.2亿美元,总计784.1亿美元。逆差构成如下: 亚洲503.3亿美元,拉丁美洲30.5亿美元,澳洲13.1亿美元,总计546.9亿美元。最大的顺差伙伴为:香港651.7亿美元,美国586.1亿美元,欧盟190.9亿美元,合计428.7亿美元。最大的逆差伙伴依次为:台湾省403.6亿美元,韩国230.3亿美元,东盟164.0亿美元,日本147.3亿美元,合计945.2亿美元。
为了维护、巩固和发展当前对外贸易的大好形势,我国对外贸易应当进入调整提高阶段。大力转变增长方式,努力优化出口商品结构,不断提高高新科技的含量乃当务之急。
出口商品不能满足于物美价廉,要向产品的深加工,高附加值,升级换代,上档次创名牌方向发展,要从物美价廉走向物美价格适中,物美价就应高,要物有所值,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价廉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物美。要不断地增加产品规格档次,花色品种,花样翻新,不断地改进产品的包装装潢。俗话说'货卖一张皮'。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上,好的包装起到'看看我,挑选我,购买我'的作用,买回去使用了才能了解商品的质量。要努力搞好售后服务,这是我国出口商品和设备的一个薄弱环节,极需加强和改善。没有良好的售后服务体系很难让一种商品或设备在国外市场上站稳脚跟。
我国的企业家要大力增强品牌意识,上档次创名牌应当是一个企业家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办企业的目的在于效益,销售额多不如效益多。韩国三星电子产品主动退出廉价品商店,改变低档货的看法就很值得中国有识企业家效仿。
不断地优化出口商品结构,上档次创名牌,是我国外贸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也是应对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最有效的措施。
我国目前拥有自主知识产权、自主品牌和高附加值的产品出口比重很低,在国际预警机制和贸易方面获取的利益比较少,国际竞争力和抗风险能力总体上比较弱。
仍以鞋为例。2001-2003年3月,我国对美国出口鞋类平均单价5.48美元/双,而同期温州康奈集团一双鞋单价为13美元。倘若全国去年出口的50亿双鞋都达到康奈集团的水平,那么我国去年出口鞋的外汇收入就不是124.9亿美元,而是650亿美元!于国于民大有益处,也不至于被人投诉反倾销了。
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经济与对外贸易的高速增长,加大了对国际市场和国际资本的需求,加剧了与国际贸易保护主义的摩擦与纠纷,也加大了对世界能源和其它资源的需求。必将与美国、日本等西方国家发生争夺与摩擦,也会引发一些发展中国家的不满。西方国家对我国出口商品实施围堵与设防,最常用的三大手段即技术手段一一技术贸易壁垒,行政手段一一保护知识产权和法律手段一一反倾销、反补贴和保障措施。我国对外经济贸易已进入经贸摩擦多发期、高发期。对此,我们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我们要努力学习和运用WTO的规则和法律来维护企业和国家的利益。WTO是矛也是盾,要沉着应对,趋利避害,面对国外岐视性待遇和国际贸易保护主义要积极进行斗争,要敢于和善于与洋人对簿公堂,须知公平是靠斗争换来的!
要下大力气落实出口多元化战略,政府对开发新市场要给予支持。出口信用保险公司要给予风险担保,进出口银行对于大项目或较大的项目要提供信贷。对中小企业出口要给予必要的扶持等。
要积极推动东亚经济合作,大力推动10+1、10+3、大力开展和促进周边地区经济贸易合作。政府要积极开展经济外交,维护企业在海外的安全与经济利益。在新世纪里,中国的对外贸易必将取得更大的发展!